离开西安百公里以后,彻底看不见密密匝匝的人群了,所有的嘈杂与浮躁,消失在莽莽的山野中,绿色的海洋吞没了一切的声音。这里,就是渭北高原与桥山山脉之间的优美小镇———照金。
山水之美
海拔1600 米的大香山寺内,化表炉上的铁马一年四季都在响,崖上灰白的卵石与贝壳一层一层剥落,永无休止。符秦时,将南方的巨木运上山来建造寺院,仿佛是很久远的事儿,大大小小的贝壳又似乎在嘲笑这种久远。院子里的躺椅很像一条鱼的形状,从仿生学上来讲,它还原了我们最初的状态。没有进化的眼睛漆黑明亮,从这个片区的最高点鸟瞰寺坪、田峪、白石崖。薛家寨是不是薛刚屯兵地?箭穿崖那边是否有杨八姐扎地三尺的箭头?隋炀帝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这儿来看日出?神德寺出土的舍利抹了眼睛真的就治好了村民的眼疾......
站在这里,就别想那么多了,虽然想得多确实会让人有一种充盈的感觉。眼前的山是属于北宋范宽的,他饮过的瀑布也可以属于你,而你,只需要带着身体,来这里与阳光恋爱。
森林覆盖率75%的绿色海洋里藏匿着《溪山行旅图》,藏匿着秦朝的高速公路(秦直道)与古战场的破损兵器,以及不怕人的动物与妖艳的植物。
有一种叫百甲虫的玩意儿一口下去,让药王孙思邈也自救不得,有一种叫红军菜的植物关键时刻救了全镇百姓,一种叫天仙子的花据说是一对私奔到此的恋人变的,一个只有每年夏季才会有的“九龙灌浴”奇观是对跳丹霞山壮烈牺牲的女红军战士的盛大祭奠。
这种习以为常的神秘、壮美与简单让北京来的记者为之惊讶。
一碗玉麦饸饹下肚后,记者一气呵成,《照金,红乡穿着花衣裳》于2013年1月5日登上《人民日报》美丽中国“寻找最美乡村”栏目。照金蕴藉了千年的美丽,开始吸引无数的目光。人们纷纷惊叹:原来还有个照金!
红色之美
在照金,红色不是颜色,而是信念与爱,这种爱不是男女之爱,不是朋友之爱,不是大乘普渡众生的爱,也不是小乘只渡自我的爱,而是活生生的民生之爱。
1933 年,一支年轻的队伍来这里创建了陕甘边革命根据地,他们打土豪、分田地,被群众亲切地称为“老刘”、“乡党主席”的刘志丹和习仲勋,用年轻的脚步丈量了照金的每一寸土地,也丈量了人心。为了让人民过上好日子,他们在薛家寨的绝壁上修筑军械所、卫生站,数 百人窝在红军洞里与敌人斗智斗勇。兔儿梁、陈家坡、杨柳坪、高尔塬......他们开会时坐的石墩、用过的架子车与粗陶饭罐上的咸汗气息还未散尽,旁边,小黄花开得盖住了脚面。
麻辫手榴弹掷出去的一道弧线,多像正在割麦的镰?纷飞的战火与硝烟又多像农家蒸馍馍时揭开锅盖的那一瞬间?一瞬间,生命的意义、民生的信念,达成某种交换。
80年后,这里又来了一支年轻的队伍,他们搞建设、做旅游、做培训、做帮扶。一辈子没上过学的大婶坐在城乡统筹就业创业培训班的课堂上激动得落了泪,而在金银花基地找到每天100 元工作的残疾姑娘则重燃了生活的信心,标准的照金女子特有的脸盘与肤色,以及那种精气神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80 年,变的是人,民生的信念始终如一。
宜居之美
在照金,人和植物的关系天然近。出了宾馆不出5分钟便能采摘到饱满多汁的艾草与野薄荷,拿回住处泡上,一盏茶汤半池艾,从淡绿的澡池中猜想药王风流。而点缀在绿色海洋里的红房子则是让人恨不生为照金人。
依山而建的红房子一栋一栋,中间隔着一碗汤的距离。阳光斑驳的林荫小道上,年轻妈妈牵着小儿的手去给奶奶送早饭,房前花开正好,屋后整面坡深深浅浅的绿在阳光下闪着油光。穿过一个公园,汤到的时候,温度刚刚。
风景美是重要的,环境好是关键的,吃住行游娱购配套完善才是宜居的,不宜居必不宜旅。
走累的时候,就租个自行车吧,沿着广场穿过镇区,去牧场体验一把竞赛的感觉。淡紫色的砂石路镶嵌在毛茸茸的绿色里,通往牛羊的家——他们是牧场真正的住户。当地人很少有家里装宽带的,只要到了红色文化创意街区或者牧场,就有免费的WIFI。牧场的牛和羊们就这样不温不火地火起来了,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微博、空间里……同时出现的,还有各种小清新、小重口晒出的碎碎念。单一个“红色文化创意街区的下午茶”的话题,便能引来一帮吃货,微信再搜一下附近的人......不要把小镇姑娘叫村姑!她们在照金村集团的办公大楼里的那个office lady 范儿你未必及得上。她们的微博里晒的,可是在照金书院酒店里吃着养生药膳的美丽心情。挤公交、出门戴口罩、花大价钱去做保健、吃不好睡不好的粗糙皮肤......那离照金很远。
行旅之美
近乎90 度的粗粝山体离你上班的地方有多远?
人在艰险之外停住了脚步,艰险就保住了。山愈高林愈密人迹就愈少,地老天荒,这里成了另一个世界。和90 分钟的距离有关么?还是,照金恪守了一条法则:尘归尘、土归土——把自然还给自然。
“无伤痕开发”的原则下,照金的建设者们并没有因为山中树多而任意毁坏一棵树。这地方千百万年的储藏就这样给保住了,像保守一个秘密。依稀可辨的小道下面有多少故事,百余种野生中草药,又足以颐养多少人的健康?
把脚踩实了,相信蹬踏的岩石。把鼻子凑近了,细嗅交错的山花。把腰弓好了,背好你的行囊。放下思考,只用你的身体和感觉。让思想甩开肉体吧,跟着绿蚂蚁户外运动基地的朋友们,一起在谜一样的大山与丛林里穿行,静静地走呀走,任凭臭汗在皮肤上流淌。看看你的皮肤,它会呼吸。听听你的心脏,它在跳动,而你,忽略自已多久了?
自驾的朋友,把车停在镇口吧,租一辆自行车或者干脆就用双脚来感受这个镇。别坐电瓶车也别太迷恋创意街区的小世界,让双脚带你过一段不一样的时光吧。有些地方自驾会错过很多不该错过的东西,而那也许那正是你要找的。
别带着这啥那啥来照金,带着身体就好,这里真没有让你操心的事儿。
心灵之美
依山傍水的小镇,几个男人在河边洗车,身后的羊肠小道曲曲折折,一直延伸到一片金银花的海洋里。花海里起伏的身影,都是熟人,老掉牙的段子、流行的歌曲,在这儿都不会冷场。他们不是别墅里的高富帅与白富美,他们是照金人。
头戴帕帕去院里抱柴火,做一顿饭就灰头土脸满身油烟味儿——那是对女人最大的诋毁。贤良淑德、勤俭持家何必用落后换取?而香水,才是女人的专属。在照金新苑里,用燃气灶为家人做爱心餐,油烟机抽走油烟味儿留下女人味儿。餐后,带着这身女人味儿去广场健身、去创意街区里学个毛衣的新花样......
在照金,时间不是金钱、不是制度、不是赶不上一趟车的焦虑与急促,仅仅只是太阳的走向与天气变化。什么节气做什么吃食,那是女人们的事儿,男人们要么去牧场上班,要么去照金村集团找个活儿,要么在创意街区有个小铺面,看店喝茶,再要么就是搭个顺风车,在景区旁边做个小生意,够生活且够清闲。
尽管如此,照金的时光却并不同于丽江那种柔软,村人对生活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刻意。他们仅仅只是按照自己本来的样子在生活着,像镜子一样的折射着来到这里的形形色色的人。
如果你徒步到山的深处——麻地村或兔儿梁,你渴了,他们邀你进屋喝水,你打量老房子墙上的土蜂箱,他们会大方地刮一点给你尝,你害怕勺子不干净,他们会砰砰地拍拍胸脯说我们全家都健康得很,你的裤脚挽起来了,他们会提醒你山里羊揦子多,裤腿放下来胳膊上要抹蒜......
不施粉黛且柔和恬淡的脸、不设防的热情与信任、有些许杂质却醇正到腻的土蜂蜜——许久没有见过的某种东西正在敲打心脏。
爱笑,那就笑,为什么不笑?
男人们在家门口上班,不用外出打工,孩子不用留守,老人不再空巢,媳妇开始锻炼、学跳舞,偷偷变美......“女人的头发还是放下来好看”,男人们偷偷议论,议论的同时,突然发现和自己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女人原来还挺漂亮。
以前要下地,不扎头发碍事,而现在,女人们要么去村公司上班,要么做个小生意或者干脆当全职主妇——头发里的经济学照金人也懂。
城里人自觉浮嚣,跑到山里找安宁,从村人身边经过时,你就明白了,在山里找到的平静是暂时的,欲望搅起的麻乱很快挤走平静,最终你仍旧要回到城里。心灵的真正宁静要到心里去找,照金的行旅只是提醒你平静的存在和珍贵。